韩柏怒叱一声。横移一旁,将另一个兵器架撞跌地上。 本文来自 http://huangsewenxue.com/ 里赤媚又挑起另一个兵器架往韩柏压去,两手更左右开弓,不断拔出各种不同兵器, 往韩柏掷去,每一掷都贯满真劲。 一时间武库内混乱至极点,韩柏运盾挥刀、一边将掷来的兵器挡格挑飞,一边又要 避开压来的兵器架。金属撞击声和兵器铁架掉在地上的声音,不绝于耳,有如将漫天雷 暴.搬到了这武库之内。 韩柏心中叫苦,也不知挡了对方多少“明器”,“当”一声大震.精铁打造的盾牌 终片片碎裂,正要运刀挑开对方挪来的一柄大斧,才发觉大刀亦只剩下了半截。 这时武库内没有一个兵器架仍是竖立着的,兵器倒满一地,现出武库那庞大的空间 来。韩柏抛开断刀,一手接着大斧,旋了一个转,化去斧身带着的狂猛劲道,再转回来, 还对着里赤媚。 里赤媚并非要给韩柏喘息的机会,而是刚才那种打法,最损耗真元,故不得不用点 时间凝聚真气,才能再出手。 韩柏眼耳口鼻全渗出了鲜血,形状可怖之极,但眼神仍然坚定,完全是一副拚死力 战的气概。 两人交手至今,全是以快打快,别人要长时间才能完成的连串动作,他们却是在刹 那间完成,所以由武库内交手开始,到了这刻,绝不会超过一盏热茶的工夫,由此亦可 知战况的惨烈凶险。 韩柏知道自己已是强弩之末,不能再撑多人,脑筋一转,提着兵器退往后墙。 气机感应下,里赤媚怒鹰扰免般飞掠过来,双掌全力猛击韩柏。 劲风满库。 韩柏在对方惊人的气动下,连呼吸也有困难,抛开大斧,往前滚去,顺手执着地上 一枝长枪,往上挑去。 里赤媚一声长笑,空中一个翻滚,踢在枪尖上,一指隔空往韩柏右眼戳去,劲气破 空,发出嗤嗤嘶叫。 长枪荡开,韩柏滚往一侧,避还过指风.跳起来时,手上多了个流星,一扬手。向 着扑来的里赤媚迎头撞去。 里赤媚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敢放光。”竟侧身以肩头撞在流星上,同时欺入韩 柏空门大开的中路,一掌拍出,心想今次若让你有机会再拿起另一件武器,我里赤媚三 个字真要倒转来为才成。 韩柏大叫道:“来得好!”觑准来势.猛一转身,弓起背脊。 里赤媚心叫不妥,掌巳印实韩柏背上,触掌处软软柔柔,原来竟是印在韩柏用手掌 贴在背都的护体软甲上。 软甲碎裂。 韩柏喷出今晚的第三口血。但后脚一伸,正击在里赤媚小肮处。 里赤媚跄踉后退,嘴角溢出血丝,交手至今,他还是首次中招。 韩柏乘着掌势,借力往武库的后门飞掠过去。 里赤媚眼中闪过骇人的杀机,抹去嘴角血清,双足一屈一弹,箭矢离弦般往韩柏射 去,此人城府极深,直到这刻,才动了真怒。 离开后门,是韩家的后花园,也是货仓和马庳的所在处。 里赤媚那全力一掌,虽说被软甲化去了大半力道,仍是非同小可,韩柏伤上加伤, 知道自己若再如此舍命狂奔,不出百步必吐血倒地。 人声这时由武库另一方传来,可惜却是远水难救近火。 天色微明下,后花园的景像是如此地亲切和熟悉。 身后衣袂破风声紧迫而来。 韩柏心中早有定计,嘬唇尖啸。 一声马嘶,接着是木栏折断的声音,一道灰影,由马庳飞窜出来。 韩柏大喜,赶上连浪翻云也要称赞的良驹灰儿,跃上马背,大叫道:“灰儿呀:救 我!”里赤媚扑至,一掌往灰儿凌空声去。 韩柏大惊下一抽马鞭叫道:“快跳!”灰儿像有灵性般原地跃起.落到地上时,放 开四蹄。朝后花园的大后门箭般射去,倏地将与里赤媚的距离拉远了二十多步。 里赤媚想不到这灰马如此神骏,竟能突然发力,虽是这样.但以他的魅变身法.绝 对有把握在百丈之内追上这负着韩柏的健马。 “砰!”韩柏发出一道劈空掌力,撞木栏门闩,再吐出一小口血.伏在灰儿背上破 门而出.转入长街。 灰儿仰天一阵嘶叫,兴奋万状,放开四蹄,往长街另一端窜去。 里赤媚亦将身法展至极尽,追了出来,速度果胜过灰儿少许,逐渐追上。 韩柏回头望去,骇然发觉里赤媚追至十丈之内,连忙叫道:“灰儿:快点呀!”灰 儿直喷白气,但已无法再加速。 里赤媚又赶近了两丈,鬼魅般往韩柏和灰儿掠去。 日出黄昏暗寂静的长街,充塞着急剧的马蹄声。 里赤媚右手暗聚功力,准备再迫前一丈。立施辣手,只要击毙这灰马,韩柏除了束 手待毙外。还能斡什么? 就在这千钩一发的时刻,一道惊人剑气发自街旁左方的屋顶上,破空而下,笼罩着 里赤媚上方所有空间。 即管以里赤媚之能,也不得不煞止前冲之势,提掌迎去。 蹄声远去,只是这一瞬间,灰儿早背着韩柏,切入另一条长街,消失在转角处。 “蓬!”掌剑交击。 里赤媚全身一震。对方又飘飞而起,落在街心,挡着了去路,姿态美妙非凡。 原来是刚脱出重围的秦梦瑶。 里赤媚知道暂时难以再追赶韩柏,不过却并不担心,因为他们早出动了所有人手, 封锁了往城外去的所有要道和出口,只要韩柏还留在城里,休想逃过他们的手底下。 他乃提得起放得下的人,抛开韩柏的事不去想。眼光落到秦梦瑶手持的古剑上。知 道秦梦瑶到过何旗扬处,取回古剑,当然也见到了何旗扬的身。 里亦媚微微一笑道:“梦瑶小姐,今晚与青藏四密之战,当使小姐扬威中外,留下 美名。” 秦梦瑶回剑鞘内,亭亭而立,淡淡道:“尝间魅变之术,威慑域外,今日一见,果 是名不虚传。” 里赤媚柔声道:“看到梦瑶小姐还剑鞘内,里某也不由松了一口气,只不知里某现 在若要离去,梦瑶小姐是否会剑再出鞘?” 秦梦瑶留心打量这充满邪异魅力,同时具备了吸引男性和女性条件的蒙古高手,点 头道:“你既能指使青藏四密把我留住一炷香的时间,梦瑶怎可不作回报?” 里赤媚暗察韩柏那一脚造成的伤势,知道现在实不宜与秦梦瑶这类深不可测的高手 硬来,当机立断道:“好:那我便答应梦瑶小姐在一个时辰内,完全不理会韩柏,如此 里某便不须与小姐兵刀相见了。” 秦梦瑶心中一懔,在某一个角度看,里赤媚实在比庞斑更可怕。因为里赤媚正是那 种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枭雄性格,像现在当他计算过不宜动手,便什么也可以抛在一 旁。 秦梦瑶轻叹道:“里老师请吧!”里赤媚拱手为礼。腾身而起,疾掠而去。 一道人影落在秦梦瑶身旁,原来是白衣如云的不舍。 秦梦瑶道:“他发觉了大师在旁窥视。” 不舍脸色凝重道:“只看他走时所挑的方向,刚好是和我的位置成一直线的反方向, 便可知瞒不过他,可恨我们不能不顾师门令,联手对付他,否则可断去方夜羽右臂。” 秦梦瑶摇头道:“凭他的魅变身法,他若打定主意要逃走,我们恐亦拦他不住。” 不舍抬头仰望天色,道:“天亮了:他们也该快来了。” --- 第五章风起云涌 -------------------------------------------------------------------------------- 风行烈和谷倩莲两人来到岸边的房舍顶上,躲在暗处,往外观看。 码头处灯火通明,除刁项等一众魅影剑派高手外.还有十多名陌生男子其中一个赫 然是脸色苍白,包扎着伤口的“白发”柳摇技。 比倩莲在风行烈耳旁道:“看:刁辟情那死鬼果真给白发鬼治好了。” 风行烈不知谁才是刁辟情,经谷倩莲括点后,才把站在刁项旁的青脸男子认出来, 火光里刁辟情脸色阴沉之极,两眼凶光闪闪。 刁家的大船泊在岸旁,黑沉沉的只有主舱和船首亮着了照明的风灯。 比倩莲又道:“他们呆在那里干什么,为何还不来捉我们?” 风行烈给她如兰之气喷得耳朵痒痒的,但又有另一番亲切舒服的滋味.也将嘴巴凑 到她耳旁道:“为何不见那刁夫人和南婆?难道仍在船上?” 比倩莲娇厅一颤,在风行烈耳旁道:“原来耳朵会这么痒的,真好玩.”如此亲热 话儿,出自这娇灵俏皮的美女之口.风行烈心中一荡,差点便想亲她一口,但想到大敌 当前,连忙压下绮念,低呼道:“看:”谷倩莲的心神集中在风行烈身上,茫然道: “看什么?” 风行烈道:“有五艘大船正在驶来。” 比倩莲运足目力,往江上望去,暗沉沉的江上果有数十点灯火在远方移动着,却分 辨不出是多少艘船。 风行烈的手又按在她背上,输入功力。 比倩莲舒服得“依唔”一声,才往江上再望去,这次果然看到驶来的是五艘三桅的 大风帆,一震道:“雏怪他们点亮了这么多火把,原来是等船到,噢:不好:难道是用 来进攻双修府的船队?” 风行烈并不答她,轻呼道:“看:那刁夫人和南婆下船了。” 不用风行烈提醒,谷倩莲也看到她们正从踏板由船上缓缓走下码头,直到这刻,她 仍很难相信这刁夫人是个比刁项更厉害的高手。 风行烈道:“谷小姐:有没有兴趣趁天亮前,到江里玩耍一番?” 比倩莲一呆道:“你……你难道想……” 风行烈点头道:“不管对方来的是什么人,总不会是善男信女,一到天亮便会开始 搜捕我们,你欢喜做猫还是做耗子?” 比倩莲轻轻应道:“希望江水不是太冷就好了。” 韩柏策着灰儿,在大街狂奔着,迷糊间也不知走了多远。 马后风声再起。 韩柏心叫完了,一个飞身翻落马背,厉叫道:“灰儿快逃命!”双脚一软,便倒地 上。灰儿一声悲啸,双蹄扬起,吐着白沫,又跑了回来。 韩柏坐了起来,一个人影闪到眼前,喝道:“没有我的逃走本领,便不要学人家偷 东西,弄成这一副样子。” 韩柏大喜抬头,原来是范良极。 范良极看到他满脸血污的样子,吓了一跳,怒道:“谁把你弄成那样子,告诉我, 待我为你讨回公道。” 这时灰”走到韩柏身旁,将头亲热地塞在韩柏怀里,不住低嘶。 韩柏按着灰儿马显,借力站了起来,爱地拍着灰儿,喘息着道:“是里赤媚。你将 就点看看要怎样教训教训他!”范良极脸色一变,咕哝数声,将要为韩柏讨回公道一事 强塞了回去,回头看看清晨前的长街一眼,道:“快随我来!”韩柏牵着灰儿跟着他转 入横巷,依他之言左转右走,范良极还不时窜高跃低,看看有没有人跟踪,走了好一会 后,到了一处林木婆娑的地方,里面原来有一座精致的房舍。 “呀!”门推了开来,柔柔一脸惊喜,冲了出来,见到韩柏不似人形的样子,眼夺 眶而出,正要扑入韩柏怀内,给范良极一把扯着,道:“小妹你若撞多他一下,保让他 会四分五裂,变作十多块臭肉。” 韩柏愕然道:“你叫她作什么?” 柔柔含羞道:“范大哥认了我作他的义妹,我本想待你回来先问过你,但范大哥说…… 范大哥说……” 范良极道:“我说你死了出去,不知是否还有命死回来,怎么样:怕什么说给他听!” 一副寻故闹事的恶样儿。 韩柏道:“我不是反对这个,只是认为你应认她作义孙女。又或义曾孙女才较适合, 哈……呀!”才笑了两声,胸腹处像给什么硬物重重捣了一下,痛得冷汗也冒了出来, 脸上连一点血色亦没有了。 柔柔惶急万分,扶着他泪水直流道:“谁把你伤成那样子,范大哥?怎么办才好呢?” 范良极由怀里掏出那瓶仍有大半剩下的复禅膏,无限惋惜地道:“唉!又要糟塌这救命 的灵药,快张开口来。” 韩柏张开了口。 范良极手按在瓶盖上。却不披开来,冷冷道:“又不知自己道行未够,明知方夜羽 不会放过你,还四处乱闯……” 柔柔知他骂起人来,休想在短时间内停止,哀求道:“范大哥!”范良极怒哼一声, 拔开瓶盖,将剩下的复宵一股脑儿全倒进韩柏张开待哺的大口里,清香盈室。 韩柏感到一股冰寒,未到腹里,在咽喉化开,变作无数寒气,透入奇经八脉之内, 舒服之极,打了个呵欠,道:“我想睡上一觉!”范良极喝道:“你想死便睡吧:现在 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站在这里运气疗伤,一是倒塞在茅厕内睡觉,你选那样?” 韩柏知他馀怒未消,乖乖闭上眼睛。凝神运气,不一会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范良极眼中闪过惊异的神色,愕然道:“看来这小子的功力又增进了不少。”转向 柔柔道:“小妹进去拣件较醒神的高丽戏服,好让这小子待会演一台好戏给我们看,还 要一盘热水给他梳洗。我不想堂堂武昌府的府台大人,要被迫嗅他发出来的臭气。” 柔柔走了两步,停了下来,低问道:“这办法真行得通吗?” 范良极走到柔柔身旁,轻轻拍了她香肩两下,爱怜地道:“不用怕,万事有你范大 哥顶着,文的不成,便来武的。这家伙今趟能从里赤媚的手底下逃了出来,也不知行了 多么大的好运,下次是否还有这种运道,我实在非常怀疑,所以我们不能不押他一注, 只有我这没有人能想出来的方法,才有希望使我们安然逃出武昌城去。” 卯时末。 谢峰坐在醉仙楼楼上临街的一桌,默默喝着间茶,陪着他的还有长白的另两名种子 高手“十字斧”鸿达才和“铁柔拂”郑卿娇。 他们是第一批进来喝早茶的客人,十多张台子,到现在仍只有疏疏落落约五、六个 茶客,每个人都是悠闲自在,好象好几年也没有干过任何正事的样子。 一名伙记捧着糕点.过来叫卖,给谢峰寒光闪闪的锐目一瞪,吓得立时走了开去, 连叫卖的声音也低弱了下来。 鸿达才在旁低声道:“师兄:假设不舍不肯将马小贼交出来,我们是否真要翻脸动 手?” 谢峰知道那晚庞斑点在鸿达才头上那一脚,把这师弟的想法改变了很多,不禁更痛 恨不舍的攻于心计,巧妙地旧造出大敌当前的气氛,使八派大多数人都禁不住希望团结, 而不是分裂。难道自已的儿子便要如此枉死不成? 不!绝不! 郑卿娇接口道:“翻脸动手并不是办法,若不舍决意护短.我们就将整件事摆上十 二元老会的桌上,由他们评个公道。” 谢峰冷哼道:“十二元老会少林占了三席,我们只有两席,若这事拿到元老会去决 定,我们岂非要任人宰割吗?”心想,看来这师弟师妹早私下商量过了,否则怎会如此 口径一致。 鸿达才和郑卿娇还想说话,一名长白的弟子来到桌旁,施礼后坐下低声道:“昨晚 武昌城发生了两件大事,不但有人硬闯韩府。连何旗扬也在家中给人宰掉了。” 鸿郑两人失声道:“什么?” 谢峰最是冷静,双目精芒闪过。沉声道:“详细道来!”那弟子道:“据我们在官 府的人放出来的消息说,打斗发生在下半夜,住在那里的人都不敢走出来看,到天亮时, 才发觉何旗扬伏后园里.围墙还破了个人形大洞。”接着把声音压得更低道:“何旗扬 身全无伤痕,看来是给一阴柔之极的掌力所伤,且是一击致命,连挣扎的痕迹也没有。 .”谢峰听得脸色戏变,沉吟一会后,问道:“韩府那边又发生了什么事?有不舍在, 谁敢到那里去撒野?” 弟子道:“据我们收买了的韩府下人说,事情更是奇怪吓人。”顿了顿才续道: “不舍似乎并不在韩府,剩下其它人在大厅守候天明,到黎明前,有个自称韩柏的怪人 破门闯入韩府,将睡了的人都惊醒了过来。” 鸿达才和郑卿娇固是目瞪口呆,连谢峰也骇然道:“什么?韩柏?他不是连坟也给 人掘了吗:” 那弟子亦见惴惴然道:“正是那韩柏,不过声音样貌却全变了,但叫起老爷小姐的 那种语气,据说却神似非常。” 谢峰神情一动道:“这人现在是否还在韩府?” 弟子摇头道:“我们的人也说得不大清楚,好象是耶韩柏给人追杀下逃到那里去, 还发生了一轮激烈的打斗,武库内的东西全给打倒地上,韩天德、云清和马峻声都负了 伤,不过看来并不大严重。” 三人再次色变。这时另一名弟子到来道:“谢师叔:西宁的简爷和沙爷来了!”谢 峰首次露出欢容,喜道:“快请他们上来!”不舍立在近厅门处,迎接刚到来的小半道 人和由冷铁心率领的古剑池一众年青高手。当日在酒楼兴韩柏等争斗的几名后起之秀骆 武修、查震行等全来了。池主冷别情的爱女,曾好心肠地赠何旗扬一粒回天丹的冷凤当 然也在其中。 --- 第六章江上之战 -------------------------------------------------------------------------------- 风行烈双掌上推,托在跃离江水的谷倩莲纤足之底,谷倩莲借力贴着船身,升上了 甲板。 半晌之后.谷倩莲的俏脸在甲板上伸了出来,向他装了个可爱的鬼脸,秀发上的水 珠往脸流下来。 风行烈哑然失笑.双掌按在船身运劲一吸,借力腾身而起,来到了谷倩莲身旁。两 人都是湿淋淋的,水珠不断下滴。 甲板这边是背对着岸的那边,现正空无一人。 比倩莲低呼道:“现在干什么好?”看了看自己的一身湿衣。紧贴身上,曼妙的曲 线显露无遗,极是动人。 风行烈却视若无睹,只是望着落了下来的风帆,吩咐道:“你负责监视岸旁的动静, 若见到有任何人想返回船上,立即示警。”转身欲去。 比倩莲见他无动于中,暗自恼恨,又莫奈伊何,一把扯着他,叹道:“你要去干甚 么?” 风行烈微笑道:“我要去服侍仍留守船上的人。” 比倩莲放开了他,待他消失在前舱处后,跺了跺脚,才闪到了船尾一个隐蔽的地方, 往江上和岸上望去。 在熹微的晨光里,五艘大船陆续移靠江边,风帆都没有落下,看情形是准备可随时 起航。谷倩莲眉头大皱,纵使他们劫船成功,在对方人手充足下,当会很快追上他们. 那时在茫茫大江之上。逃走更是困难了。风行烈这计划大胆是够大胆了,看来却不是太 行得通。更何况扬帆开航,是需要一段时间。极可能船未离岸,便给敌人攻上来了。 会想下去,芳心愈乱,差点想转头去找风行烈,硬架着这没商没量的人立即逃走。 “隆隆”声中,带头的三桅大船首先泊在岸旁,伸下了一道长长的踏板,十多名高 矮不一的汉子,从船上走下来。 早候在一旁的刁项和柳摇枝等人,迎了上去。 比倩莲强压着忐忑乱跳的芳心,凝神往落船的人望去。 十多人中她只认出了三人,一个是藉方夜羽之力登上尊信门门主之位的“人狼”卜 敌.另两人是背叛了赤尊信跟随卜敌的“大力神”褚期和“沙”崔毒,其它人大都是脸 目狰狞之辈,一看便知非是善类。 其中一人特别瘦削,长发披肩,眼眶深陷了下去,活像个会走动的骷髅的架子,模 样可怕。 比倩莲差点叫了出来,原来她想起此人叫“活骷髅”尤达,乃是黑道里凶名颇着的 职业杀手,专门受雇杀人,他行踪诡秘,兼又武技强横,所以想杀他的人虽多,但从没 有人能成功,想不到也加入了方夜羽的阵营里。 如此类推,假若这十多人都是和尤达同级的高手,再加上刁项、柳摇枝,又或刁夫 人这类特级高手,便有足够挑战双修府的能力,真是会想愈心惊,冷汗直冒。 肩头忽地给人拍了一下。 比倩莲一颗心吓得差点跳了出来,回头看到是风行烈,才松了一口气。 风行烈手上孥着一枝大弓.另一双手拿着一大束劲箭,肩上挂着大包的长衫衣物, 模样怪异之极。 比倩莲看得目瞪口呆。 风行烈将手上的弓和箭轻轻放在甲板上,又将肩上的衣物一股脑儿侧肩卸了下来, 移到她身旁,一齐往岸旁望去。 刁项等正跟刚下舶来的卜敌等人寒喧,因人多的关系,只是介绍双方面的人互相认 识,便须费上一段时间。 风行烈皱眉道:“这真是奇怪,方夜羽若要攻打双修府,自应偷偷摸摸,以收奇兵 之效,为何现在却唯恐人不知,那些红巾贼连头上的红巾也不除下来,这算是那一门子 的道理?” 比倩莲早想到这点,不过却没有闲暇去思揣,问道:“解决了船上的人了吗?” 风行烈道:“船上只有四个女婢和八名水手,武功普通,要制服他们真是不费吹灰 之力,噢:你将这些箭都包上衣布,我要去拿火油来。” 比倩莲还想说话。风行烈早又钻了入舱内去,无奈下唯有依他之言,撕破衣物,扎 紧在箭头上,一边眼去窥视码头上敌人的动静。 扎到第四枝箭时,刁项等人缓缓移动,往她和风行烈那艘大船走过来。 比倩莲心叫“我的娘呀”,正要往找风行烈一齐逃命,风行烈不知从那里捧了一罐 火油,从舱里转了出来。 比倩莲焦灼娇呼:“不得了!”风行烈放下火油,来到她身旁往外望去。 比倩莲也随他往刁项等人看去。 那群人又停了下来,正和几个官差交涉着,双方神情看来都不大愉快。 风行烈笑道:“这些差大哥来得正好,快扎多两枝火箭。” 比倩莲继续扎箭.同时想起风行烈刚才提出的疑问。 要知像尊信门、怒蛟帮这类大帮会,虽是官府眼中的非法组织,但除非这些帮会公 然作反.攻掠地方,否则地方官府都采取放任政策,只求相安无事。而帮会组织亦会一 方面自我约束,另一方面对官府上下疏通,与官府建立一种非正式的互利关系。其实官 府里亦不乏帮会中人,否则也很难吃得开。故很多问题在一般情况下几句话就可以解决。 而每个帮会都有其生财之道,像怒蛟帮便以贩卖私盐为主要收入来源,各有各的生财手 法。 帮会的活动都以低调为主,像卜敌今次公然调动大批人手。浩浩荡荡在大清早泊船 登岸,乃是最犯忌的事,难怪受到官差盘问。 若论武功,卜敌方面随便走个人出来。料可将区区几名官差打个落花流水,但如此 一来,官府将不得不被迫全力对付尊信门,就算一时奈何他们不得。尊信门亦不会有好 日子过。基于这些原因,谷倩莲就更想不通方夜羽为何容许卜敌如此招摇。 “锵锵!”风行烈装接好丈二红枪,微笑道:“不知你会否相信,方夜羽是故意要 惹起官府注意,使消息能迅速传遍江湖。” 比倩莲惊叫道:“他们回船去了!”风行烈道:“目的已达,难道还要和官府对着 干吗?” 比倩莲喜叫道:“刁项夫妇和刁辟情小贼等人全往卜敌的船走去,只有十多个小脚 色往我们的船走来,我们有救了。” 风行烈拿起大弓,搭上劲箭.将布扎的箭头浸进火油里,从容道:“谷小姐,请为 我点火。” 比倩莲取出火种,犹豫地道:“真的行吗!”风行烈瞥了一眼岸边的情况,刁项和 卜敌等鱼贯登上船去,魅影剑派刁项的师弟李守、新一代的年青高手白将、陈仲山、卫 青等二十来人,则正往他们的船走过来,只剩下那几名官差紧崩着脸,监视着他们离去。 风行烈断然道:“点火!”谷倩莲擦着火熠,拿到箭头下,没了火油的布条立时熊 熊燃烧起来,送出一团浓烟。 风行烈右手一拉,大弓张满。 “飕!” 火箭画过江上,插在最近的那艘船最大的主帆上。 风行烈行动迅快之极,火箭一技接一枝射出去。 五艘大船上的帆都着了火,上面的人立时混乱起来,喝骂叫嚷,一时间仍未弄清楚 发生了什么事。 岸上喝叫震天,李守等人狂奔过来。 风行烈没有时间射出第六枝箭,提起丈二红枪,扑往近岸那边的甲板,向谷倩莲喝 道:“快斩缆起帆。” 比倩莲不待他吩咐,早扑了过去另一边。 这时李守和那“剑庞”石中天的徒儿卫青扑上了踏板,眼看要冲上船来。 风行烈一声长笑,丈二红枪标出。挑在踏板底下,运力一挑,整条踏板被震得抛飞 开去。 走在最前的李守怒喝一声,去了重心,跌回岸上去。 那卫青武功高明多了,踏板刚被挑起时,单掌一按板缘,竟凌空一个旋身,仍往船 上扑来。 风行烈哈哈再笑,丈二红枪化作千百道光影,迎往卫青攻来的一剑。 卫青舞起一片剑影.硬撞过来,终吃亏在半空难以用力,被风行烈一枪接一枪挑在 长剑上,断线风筝般翻跌回岸上去。 一时间众人都患了风行烈,僵在那里只是虚张声势。 五艘敌船无一幸免,全中了风行烈射出的火箭,这时吃着江上吹来的长风,火势一 发不可收洽,顺着风向蔓延,要救火也无从入手。 此时谷倩莲成功地用匕首割断了最后一根船纤,大船顺着江水,往下流移去。 这些事发生在眨眼之间,当刁项等十多人从着了火的大船赶下来时,风行烈两人的 船早顺流移去了十多丈。 那刁夫人万红菊厉叫道:“老爷助我!”纵身而起。 刁项像和她演习了千百次般。双掌在她脚下一托,刁夫人冲天而起,劲箭般刺破上 空,横越十多丈的遥远距离,竟飞到大船上,手一扬,一条长索由怀里飞出,往船桅顶 端缠去。风行烈果然没有看错,魅影剑派这次由南方来的人中。以这刁夫人最是高明, 只是这行云流水的身法,可挤身入一流高手之林。 柳摇枝卜敌等纷纷跳下江边停泊着的渔舟,强夺了解缆追来。 风行烈大喝道:“倩莲:由我来应付她,快起帆。”话未完腾身而起,丈二红枪往 那刁夫人万红菊迎上去。 纵使在这样凶恶的形势下.听得风行烈叫自己的名字,谷倩莲仍是心中一甜.勇气 倍增,应了一声“知道”后,走到船头的高桅下,运劲扯起风。 “叮叮当当!”刁夫人掣出两尺长的短剑,连挡风行烈疾若闪电,猛如雷霆的四枪。 风行烈一口气已尽,眼看要落下去。 刁夫人藉着缠在船桅的长索,借力一拉,再往前冲,看来是要落到船桅之上。那时 俯视全船,进攻退守均最有利。 风行烈下降了尺许,大喝一声.一挥手上红枪,就借了那点力道,一个倒翻,后发 先至,一脚点在船桅上,立时踏了个凹位出来,可见其用力之猛,“飕”一声往上升去。 丈二红枪化作千百道光影,像朵盛放鲜花般张开往刁夫人罩过去。 比倩莲此时扯起了风帆,大船立时加速,将快追上来的小舟抛远了少许。 刁夫人想不到风行烈应变得这么灵巧,猝不及防下长索素首先被枪尖发出的气劲绞 碎,无可借力下,迫得沉气往下堕去。 风行烈刚才和她交手,给他连挡四枪,知她厉害,若让她落在甲板上,当有一番恶 斗,那时鹿死谁手,向是未知之数,若让卜敌柳摇枝等有一人走上船来相助,更是凶多 言少,一声长啸,跃离高桅,施出厉若海“燎原枪法”三十击中最凌厉的杀着“威凌天 下”。 一时间风行烈前后左右,枪影翻腾滚动,枪尖吞吐发出的嗤嗤气劲。填满了三丈内 的空间。 风行烈像藏身在一个枪浪里,打横移向正往下落的刁夫人处。 盛名之下无虚士。风行烈虽出身黑道,仍被黑白两道中人视为白道新一代第一高手, 连庞斑采选炉鼎,也要挑他出来,岂是幸至。而以厉若海的眼光,亦认定他是有潜力挑 战庞斑的人材,这一下枪势全力展开,除非是庞斑浪翻云之辈,谁敢撄其锋芒。 包何况刁夫人气浊下沉,风行烈却是蓄势扑来,此消彼长下。纵以刁夫人的武功, 也为之色变。 丈二红枪攻至。 刁夫人长发披散,有若厉鬼,娇叱一声,手中短剑幻化为无数光影,起一道护身剑 网。 “铿!”一声清晌。 刁夫人被震得横飞开去.离船往江里落下去。 风行烈枪收背后,昴然落在船尾处,有若天神。心中对刁夫人能使挡自己无坚不摧 的一击,亦是心中懔然。 刁夫人眼看要落在水里,挥掌一按,发出掌风拍在水面。水浪激严里,借力跃起, 落在最接近追上来的一条船中,免了跌入江水的丑态。 这时谷倩莲刚扯起中桅的巨帆,大船去势更速,敌舟远远落在后方。 比情莲喜叫道:“我们成功了!”韩柏得复禅膏之助,站在那里凝神行气,浑身舒 泰,体内本是散弱不堪的真气,渐次凝聚,忽然口鼻半丝外气也吸不到,外缘顿息,神 气更融合无间,所有人事均给抛于脑外。丹田融暖。只觉体内真气.在奇经八脉里周而 复始,往来不穷,因被里赤媚震伤而闭塞的经脉,一一冲开,如此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 大叫一声,回醒过来。 罢睁开眼,接触到是范良极闪着惊异的灼灼目光。灰儿则在一旁安静地吃着青翠的 嫩草。 晨光射下,这世界是如此地美好安祥。 昨夜只是个遥远的噩梦。 范良极嘿然道:“小子别的不行,捱打却是一等一的高手,不过你三天之内,别想 再和人动手劲脚。” 韩柏心中一动,隐隐中像捕捉到一丝仍未实在的灵感,若能再清晰一点,自己成真 可以在“捱打功”上更进一层楼。 韩柏忽地跳了起来,叹道:“不好:我要回去救梦瑶。”想起秦梦瑶,什么“三日 内不能动手”的警告也抛语脑后。、范良极一手将他抓个正着,怒道:“你鬼叫什么? 自身难保,还想去救人,而且……噢:你刚才唤秦梦瑶作什么?”.韩柏心中叫糟,硬 着头皮道:“你可以唤云清那婆娘作清妹,我叫她作梦瑶也算平常吧!”范良极一边上 下打量他,一边摇着头叹道:“看来你这小子是泥足深陷,难以自拔了。” 韩柏苦着脸哀求道:“不要拉着我!” 范良极哂道:“不拉着你让你去送死吗?不要以为我在乎你,我只是为了朝霞和柔 柔,才关心你那巳踩了半只脚进鬼门关的小命。秦梦瑶若要你去保护她,言静庵也不会 放她出来去学韩大侠那般丢人现眼了。” 韩柏看看天色,一震道:“不好:我要立即赶到韩府去,我身上还有马峻声作恶的 证据。” 范良极咪着眼道:“那是什么证据?” 韩柏理直气壮道:“是马峻声手抄的无……无什么十式……” 范良极冷冷道:“那能证明些什么?” 韩柏呆了一呆,为之语塞。现在何旗扬已死,只是这手抄的“无想十式”确是证明 不了什么,一时无辞以对,可是那因想念秦梦瑶而起的心潮,却患发翻腾。 柔柔听得韩柏的声音,奔了出来,喜叫道:“公子:你好了!”范良极挥手道: “柔柔你待会再出来,让我先和你这公子大侠解决掉一些私人恩怨。” 柔柔犹豫半刻,才不情愿地回到屋里去。 范良极两手改为扯提着韩柏衣襟,狠狠道:“好小子你听着,你欢喜秦梦瑶是一回 事,却不能对朝霞和我的义始乱终弃,你若要去见秦梦瑶,我立时宰了你,也好过便宜 了里赤媚。” 韩柏苦笑道:“我何时“乱”过她们。更没有说要‘弃’她们,死老鬼你静心想想, 我架过了方夜羽一伦袭击,正好迫方夜羽斗上一场,若是干掉了他,不是整个天也全光 亮了。”范良极双手收得更紧,害得韩柏差点要用脚尖来站着,他两眼凶光闪闪道: “你靠着沾了我口水沫的复禅膏,勉强打通了经脉,妄想再动真气的话。不出十招定要 吐血而亡,何况你一定胜得过方夜羽吗?别忘了谁人是他的师傅。” 韩柏呼吸困难地道:“不要对我那么没有信心,我待三天之后,才和方夜羽动手, 不一定会输吧!”范良极用力一推,将韩柏推得跌退数步。戳指骂了一连串粗话.才道: “你还说不是始乱终弃,朝霞现在恐已被陈令方带往京师途上。你还要在这里左等右等, 这算什么一诺千金.行侠仗义的大侠?” 韩柏想不到自己的大侠身分仍未给剥夺,但对范良横的指责亦无法反驳,摊手叹道: “起码你也要让我见见秦梦瑶,看到她安然无恙,我方可以放心离去。” 范良极听得他肯逃走,脸容稍缓,挥手道:“不用看了,我昨夜找你时,隔远看到 了她。听到韩宅后蹄声晌起,才追过去,后来见到是你,才没有缠续追她。” 韩柏脸色一变道:“那更糟了,难怪里赤媚没有追来,定是梦瑶截下了他。”想起 里赤媚鬼魅般的身法,惊人的手段,他到现在仍是犹有馀悸。 范良极道:“这个你放心,言静庵和庞斑的关系非同小可,给个天里赤媚作胆,他 也不敢动秦梦瑶半根秀变,何况他未必可以胜过秦梦瑶,请勿忘记秦梦瑶乃慈航静斋三 百年来最出类拔萃的高手。好了!没有话说了吧!”韩柏仰天一叹道:“就算有话说, 你也不会听的了。好吧:死老鬼,我们怎样逃走?” 范良极大叫道:“柔柔:出来带这高丽来的朴文正专使进去沐浴包衣,好去拜会武 昌府台兰致远大人。” 韩柏吓得跳了起来,叹道:“什么?” 范良极两眼一翻。哂道:“有什么什么的?难道你是倭寇派来的间谍,又或天竺来 宣扬佛法的僧王吗?” --- 第七章韩府风云 -------------------------------------------------------------------------------- 谢峰缓步走进厅内,左右伴在他身旁是西宁派的简正明和沙千里,后面跟着的才是 同属十八种子高手的同门鸿达才和郑卿娇,教人一看感到西宁派在这事上.与长白派成 了一气。身为主人的韩天德满脸变色地站了起来,拱手迎接道:“韩天德恭迎大驾光临。” 谢峰脸色阴沉,仰天一叹道:“这样的事发生在天德兄府上,全贵府上下困扰不休, 谢某深感疚歉,只望今天能将整件事弄个水落石出我们八派也不用为此再扰扰攘攘.徒 惹外人窃笑。” 谢峰对韩天德如此说话客气,令众人颇感意外,因为说到底拮争总是发生在韩府, 而且五小姐宁芷和马峻声关系特殊,是人所共知之事,而韩府不无包庇马峻声之嫌。艮 白仇视韩天德才是正理。 亦有人想到谢峰这样说是缩小打击面,集中力量对付少林派,因为韩天德武功虽不 怎样,可是和韩清风两兄弟在白道里都是德高望重,人缘极好,谢峰若对韩天德不客气。 很多人会看不过眼,生出反感。 韩希文走了出来,招呼各人在分列四方的椅子坐下,又唤下人来奉上名茶美点,绷 紧的气氛才稍为缓和了点下来。 镑派的代表人物纷纷入座,地位较次的弟子小辈则立于他们尊长椅后,不敢坐下, 腾出了七、八张空椅子来。 韩府的人不论,除了秦梦瑶、杨奉、夏厚行三人外,其它的都是八派中人。计有长 白的谢峰、鸿达才、郑卿娇:西宁的沙千里和简正明;少林的不舍:出云道观的云清: 书香世家的向清秋夫妇;武当小半道人;古剑池的冷心和一众弟子。八派中除了菩提园 外,倒有七派来了,于此亦可看出八派对这事件的重视。 马峻声脸无表情,静坐在不舍和云清之间,垂着头,避免和对面目光灼灼的谢峰两 眼相触.也不知是否问心有愧,还是另有对策,不想给人提早看透。 秦梦瑶静坐一角,脸容静若止水,虽在这么多人的场合里,仍给人一种超然独处的 明显感受。反是其它人,特别是年青一辈的男女弟子,受她秀色和特殊的身份吸引,不 时偷眼去看她。 谢峰呷了一口茶,将茶盅放在身旁的几上,心中冷笑一声。暗忖不舍你扮哑巴便可 以了吗?我偏要迫得你丑态百出,向不舍微微一笑道:“不舍大师。据我所知,少林对 小儿惨死于奸人之手一事,费了很大心力,只不知调查可有任何结果?” 谢峰和不舍两人.同为十八种子高手里。有资格可列席八派联盟十二元老会的两个 人,论身份武功都极为接近,隐为较年青一辈中的领袖人物,所以野心勃勃的谢辈,一 向都视不舍为唯一的竞争对手,若能扳倒不舍,谢峰自问迟早也可以成为八派的第一人。 而不舍在与庞斑对阵时的特出表现,便两人间的争斗更为白热化。 不舍暗叹一口气,放下茶盅,从容道:“当日我们在嵩山接到令郎不幸的消息后, 立即在敝派掌门主持下.举行了长老会议.席间决定只要有人能提出确凿证据,证明门 人马峻声确是杀死贵门谢青联的凶手,小僧立即就地清理门户。”手一扬,那方昨天制 得马峻声双膝下跪,代表了少林最高规法的门法令,脱手疾起,化作一道黑影,插入厅 顶正中横梁之上,入木却只有寸许,整整齐齐地直嵌入梁内。 谢峰心中暗懔,不舍看似随便一掷,其中却大有学问。因为这法令本身乃精铁打制。 重量非轻,加上不舍像是以全力掷出,速度惊人,理应深陷进横梁之内,但偏偏只是入 木寸馀,看来庞斑指出不舍已成功达致了“两极归一”这武学无上心法之语,非是虚诳。 反之马峻声却私心窃喜,不舍若要人拿出证据,证明他与谢青联之伙一事有关,那 他今天定难以幸免。但若要赞明他是凶手,真是谈何容易,难道不舍真的因为与父亲马 任名的关系,暗暗维护着他?禁不住对不舍好感大增。 秦梦瑶却是心中一叹,她刚才已将昨夜发生的事。全告诉了不舍,但不舍现在的这 一番话,摆明了不会轻易清理门户,心中也想到不舍并非在护短。他要维护的只是少林 的声誉,为了少林,他愿意做任何事。而他这一着亦极为厉害,万一真有人提出了无可 辩驳的证据,他一掌送了马峻声归天,其它各派亦无人有话可再说。但若谢峰等提不出 证据来,便难以硬迫不舍将马峻声交出来了。 其它众人大都觉得不舍直接痛快,因为怀疑马峻声乃杀谢青联的凶手,只是心中存 疑的事,从没有人公开提出来,现在由不舍亲口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长白的人若要在 气势上压倒不舍,便须立即提出证据,否则会变成絮絮不休,尽缠在其它枝节之上。 不舍仰首望向梁上的门法令,淡淡道:“这是敝门的执法令符,代表的是严正不偏 的少林令法和声誉,不舍绝不会污了它的清名。” 一声长笑,出自“赤脚仙”杨奉的大口,跟着喝道:“好:宗道兄立场清楚分明, 痛快淋漓,好!”这昔日出生入死的战友在他来说,无论做了和尚或皇帝,始终仍是许 宗道,就像朱元璋永远是朱元璋那样。 众人这时更清楚感觉到杨奉是冲着显然站在长白那边的西宁剑派而来,禁不住都暗 暗皱起眉头,知道今次的公议会将很难善了。 “鬼王”虚若无虽非八派之人,但在江湖上和在八派里却是具有庞大的影晌力,像 不舍等很多八派里的中坚精英,都曾是他帐下的猛将,只是这点,足使八派不敢不重视 他的看法和意见。 谢峰的脸色更阴沉,只是杀死一个马峻声,并不足以消除丧儿的愤慨,只有将少林 的令誉践踏于脚下,才能掉他对长白长期被少林压于其下的积怨。 少林无想僧曾两次和庞斑交手,虽均以败北作结,却无人敢看轻少林。反觉得少林 有种,于绝戒大师死在庞斑手下后,仍敢昂然向这天下第一魔君挑战。反而对一直避免 与庞斑交手的长白不老神仙,生出微言,只是这点,已使长白和少林难相融处.当日谢 青联以此讥嘲马峻声,自有其前因后果。 现在不舍明确表明了立场,进可攻退可守,大不了牺牲一个马峻声,更使一向感到 被不舍压居第二位的谢峰怒火中烧,可恨这又不是可变脸发怒的场合和时刻。 坐在谢峰旁的简正明先向杨奉微笑点头,不愠不火地道:“说话可以痛快淋漓,但 若想将青联小弟的惨死弄个水落石出,却不得不先理清楚所有细节,才可作出结论。” 沙千里接口道:“事实上没有人硬派马贵侄是凶手,只不过他适逢其会,又密切参 与了擒拿凶嫌韩柏的事情,现在何旗扬已死,负责在狱中审问小仆韩柏的所有人等,均 不知所踪,所以我们不得不向马贵侄问上几句话,未悉不舍大师以为然否?” 两人一唱一和,话里暗藏机锋,不但化解了不舍速战速决的策略,还隐隐指出不舍 在为马峻声隐真相,确是连消带打,非常厉害。 坐在马峻声旁的云清看了看马峻声本是神飞扬,现在却是黯淡深沉的俊脸,心中不 禁勾起了难舍的亲情,幽幽一叹道:“这也是合情合理!峻声你将整件事再详述一遍, 好解开各叔伯前辈心中的疑问。” 马峻声先转头望向不舍,征询他的意见。 不舍对西宁剑派简正明和沙千里似守实攻的说话没有丝毫不悦的反应,从容一笑道: “既是如此,峻声又何碍将整件事重述一次。” 马峻声待要说话,谢峰冷然挥手打断道:“马世侄所要说的事件过程,天下皆知, 不劳重述一次,谢某只有几个疑问,便在心中,望世侄有以教我。” 迸剑池的“蕉雨剑”冷铁心截入道:“这对峻声太不公平了,事实当时在韩府有资 格暗算青联贵侄的人。绝不止峻声一人,要问话,便应每一个人也不放过。”言罢,眼 睛射出严厉的神色,望向静坐一旁的秦梦瑶。 这样一来,只要不是患了眼盲症的都知道他把矛头指向了秦梦瑶。当日有份参与围 攻庞斑的种子高手,亦想到冷铁心仍记恨秦梦瑶替庞斑挡住了不舍的挑战。 “书香世家”的向清秋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冷冷道:“梦瑶小姐身分超然,谁有 向她问话的资格?” 沙千里一声长笑道:“向兄这话,沙某不敢苟同,何况为了弄清楚整件事,梦瑶小 姐亦不会吝于开金口吧?” 武当的小平道人嘻嘻一笑道:“梦瑶小姐今天坐在这里,当然是想把事情弄个清楚, 沙兄语气中为何火药味会这么重呢,小心会变成意气之争,那时高兴的不会是八派里的 任何人,而只会是我们的敌人。”他说来轻松之极,若好友闲在谈谈笑笑,一点也不会 教沙千里感到被指责。 众人说到这处,仍未转入正题,亦可见事情的复离本质。 “叮!”杨奉将盅盖重重复在茶盅之上,发出一下清晌,将所有人的目光全扯往他 身上。 这豪汉闷哼道:“若是照现在般说来说去,尽在枝节问题上纠缠不休.我们再说三 天三夜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看还是依宗道兄先前所说的,干脆利落地指出谁人的嫌 疑最大,再提出实在的人证物证,穷追猛打。要知就算送到官府里去。没有证据也不能 定人以死罪,因为若是冤死的话,谁可负起那责任,谁人认为不该这样做。我杨奉倒想 听听他的解释。”一直没有说语,韩三公子希武的师傅“戟怪”夏厚行大笑道:“杨兄 说得好极了,江湖上仇杀无日无之,若每件凶案我们也要找个人来背黑锅,武林里将永 无宁日,所以若没有人能提出确凿证据,这件事理应作罢。夏某这番话,各位认为如何?” 此人一向自高自大,否则也不会教出韩希武这样的徒弟来,一开腔,登时把长白和西宁 的人全开罪了。 气氛一时便硬至极点。 雍容贵气的云裳柔声道:“大家定必同意今天的公议会,目的是要把真凶找出来, 我们虽不一定会成功,总不能不尝试,若各位没有其它意见,便由我开始提出疑问,好 吗?” 她的话条理分明。语气温柔,教各方面的人均感到难以拒绝。 众人纷纷点头。 谢峰心想,看看你怎么说,就算你偏帮少林,我也不会怕。点头道:“向夫人请说!” 云裳美目扫过众人,缓缓道:“假若我是那凶手,杀了人后溜之大吉,不是一干二净, 何需事后力图掩饰,以至沾上嫌疑?” 她的话虽像是为马峻声开脱。但众人都知道她真正的用意,是在引导各人去深入思 索整件案情。 丙然鸿达才道:“道理很简单,凶手杀人时,刚好给负责打理武库的小仆韩柏撞破 了,一时慌乱下,忘记了别人是否相信这小仆有没有杀人的能力,将小仆打昏,移刀嫁 祸,嘿:就是这样。” 郑卿娇接着道:“谁人在事后设法掩饰,谁人将那小仆苦打成招后灭口,那人就是 凶手,还有比这更有力的证据吗?” 他两人一句话也没有提马峻声.但却没一句话不明指他是凶手。 马峻声默然不语,虽受到这般凌厉的指控。却似完全无动于中,一丁点儿表情的变 化也没有。 冷铁心嘿笑道:“若冷某是那人,杀一个是凶手,杀一双也是凶手,何不干脆干掉 那韩柏,岂非也可像向夫人所说的,完全置身事外吗?” 鸿郑两人愕了一愕,一时语塞。 一直默坐一旁的秦梦瑶首次发言,淡淡道:“因为看到凶案发生的人并不是韩柏. 而是七省总捕头何旗扬。”当她提到韩柏时,心中不由重温昨夜和他那无忧无处、瞎缠 不清的情况。 众人一齐色动。 连谢峰也一震道:“梦瑶小姐可否解释清楚一点。” 不舍仰天一叹道:“少林不幸,出了何旗扬这个败类,梦瑶小姐请直言,少林绝不 推卸责任。”秦梦瑶暗赞不舍提得起放得下,亦知他有恃无恐,因为何旗扬已死,不舍 若蓄意要护着马峻声,大可将所有责任推到何旗扬身上,甚至那“无想十式”,也可当 是方夜羽陷害马峻声的假证据,暗中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这事说来话长,让我先由 韩柏说起。” --- 第八章府台大人 -------------------------------------------------------------------------------- 一辆华丽的大马车,停在武昌府府台大人宏伟的公府正门前。 守门的卫士见来人气派非凡,不敢怠慢,慌忙迎了上来。 驾车的范良极脱下帽子,跳下御者的座位,两眼一翻,神气之极地道:“谁是负责 把门的头儿,叫他来见我!”那些卫兵见他虽毫不起眼,但神态傲慢,驾的马车又华丽 非常。忍着气喝:“来者何人?” 范良极知道对方见了他们的阵仗,生出怯意,得势不让人,大打官腔道:“我们乃 受大明天子之邀。远道由高句丽来华夏,代表高句丽王的专使,尔等若还不快快通传。 贵府大人怪罪下来,恐怕你们担当不起。” 这群卫士从未听过高句丽之名,但对“大明天子”四字却非常敏感,一听吓了一跳, 当下有人入内通传。 坐在车内的韩柏听得胆战心惊,心想这死老鬼果然是来真的,现在进退两难,应怎 么办才好呢? 坐在他身旁的柔柔透过窗,看着范良极在外面装神弄鬼噗哧一笑道:“你看范大哥 像不像舞台上的戏子?” 韩柏苦笑道:“我们谁不像戏子……咦:为何你不害怕?” 柔柔向他甜甜一笑道:“怕某么?范大哥最有办法,何况还有你护着我!” 韩柏想了想。的确又是没有什么可怕的事,就算给人揭穿了,大不了便和范良极杀 出公府,想到这里,虽然胸膛仍未能全挺起来,胆色倒壮了不少。 柔柔低呼道:“有人来了!”韩柏往外望去.果然看到十多名衙役,拥着一个穿着 官服.师爷模样的人由侧门走出公府来。 范良极老气横秋地迎了上去,大笑道:“这位官爷身居何职,怎样称呼?” 那官儿脸色一沉,显是端摆官腔。冷冷道:“高句丽专使大何在?” 眼光落在车厢上。 范良极这老狐狸怎会看不出他的心意.压低声音道:“我们的朴文正专使在高句丽 德高望重,架子极大,幸好最爱结交朋友,看!”从怀里掏出一个半尺见方的小盆,打 了开来,原来是只浑体不见一丝杂质的碧绿玉马,精美之极。 那官儿乃识货之人,一看下目瞪口呆,差点口涎也滴了出来。 车内的韩柏闷哼道:“若这小辟知道眼前的是贼祖,不知会是副怎么样的表情?” 柔柔在他耳边轻轻道:“昨天范大哥就是去了取这些贼赃。” 车外的范良极道:“就因为我们的专使最爱结交朋友,所以预备了无数礼物,所谓 先礼后……叹:后……后交友,这只敝国匠人精雕的玉马,就是我们给阁下的见面礼, 是了!应怎样称呼大人?” 那官儿忙应道:“小辟乃府台大人的文书参事方园,这件礼物……这件礼物……” 看了看两旁没一双眼不在放光的众衙役,心中暗恨范良极为何不找个无人的地方才向他 送出这份大礼,因为若给这些没有分上一杯羹的衙役告他一状,他恐要吃不消兜着走。 范良极盖上盒子,塞进他手内。又从怀中掏出一袋来西,打开来原来是十多个沉甸 甸的黄金球子,嘻嘻一笑道:“我们的特使大人交朋友愈多愈好,这些金球送给各位衙 差大哥好了。” 站在方园旁的衙役精神大振,不待吩咐,接过礼物。向其它衙役打个眼色,众衙役 连忙大开中门,欢迎这些也不知是由那里来的贵宾。 那参事本也不是没有疑问,但手上拿着的是绝不会交回给对方的礼物,心想我只负 责通传,最多也是说上几句好话,见与不见,由府台大人决定,扬声道:“高句丽专使 请进府内,下官立即通知府台兰大人。” 范良极转身跳上御者的位置,驱车直进公府。拉车的四匹马中,自然有一匹是韩柏 的爱马灰儿。 到了公府前的天井里,众衙役热烈地招呼范良极这财神爷停下马车。那方园道: “这位……这位……” 范良极道:“我叫朴清,乃朴专使的侍卫长,不要看我又矮又瘦,等闲十来个壮汉 也动不了我。” 方园暗忖看你的样子,能捱一拳便是奇了,不过手上拿着别人礼物,怎可不相信对 方的说话,正容道:“朴侍卫长.你们整个使节团就是这么多人吗?”这些他是不能不 问清楚的,否则府台大人问起来时,救他如何回答? 范良极仰天一叹道:“方参事有所不知了,我们刚离开高句丽,便在塔鲁木卫被马 贼袭击,唤:那情景真恐怖哩,以千计的马贼由四方八面冲来,我们的勇士一个一个倒 下,我看势色不对。护着送给大明天子的宝物,和拿来交朋友的礼物突围逃走,和朴专 使也失散了,相互迷途,找寻了三个月.才在这附近找回他,不过他的头受了震汤,很 多事也记不起来了。” 方园好奇问道:“你不是负责保让专使吗?为何这么多贡品礼物都可备走,人却走 失了?” 范良极压低声音道:“你有所不知了,离开高句丽时皇上特别秘密嘱吩我,人失去 了可以换另一个,宝物失去了便永远也没有,你明白哩!”两人对视一眼,会心地嘿嘿 笑起来.但方园笑声中却不无带点假慈悲的虚伪味道,手掌按接怀里的玉马.以肯定它 的存在。 方园问最后一个问题道:“车内是否只有朴专使一人?” 范良极道:“除了朴专使外。还有位他新纳的小妾,若不是她救了专使!嘿!你可 明白哩!”方园不住点头,道:“朴侍卫长,不如先请专使下车,到迎客厅坐下喝杯热 茶,让我好将详情细禀上大人知道。” 范良极皱眉道:“外交自有外交上的礼节,我们专使身分非同小可,等如高句丽王 亲临,兰大人虽失误了在大门外恭迎的礼仪,但岂码要来此迎接专使下车。” 方园脸现难色,道:“我会商量向府台大人说项!”范良极又从怀中掏出一个较大 的方盒,笑嘻嘻道:“我们专使最爱先礼后交友.烦方参事将这小小礼物交给兰大人, 以示我们交友的诚意。” 方园暗忖他怀里不知是否放了个聚宝盆,否则宝物怎会拿完一件又一件.接过方盒, 迳自去了。 那班衙役守在四边,神态之恭谨尊敬实在说也不用说了。